第34章_他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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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池中月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话,睁开眼睛时,发现张妈在她身边捣鼓些什么玩意儿。

  “张妈,你来了?”池中月一开口,声音竟虚弱得像个垂死之人。

  她自己和张妈都吓了一跳。

  “哎呦!你瞧瞧这声音!”张妈忙不迭从保温盒里盛了一碗鸡汤,端到池中月面前,“来喝一碗,赶紧的。”

  池中月抿着嘴,稍微别开脑袋,以拒绝这碗热腾腾的鸡汤。

  “喝不下,我爸呢?”

  张妈说:“我刚看了他过来的,老魏在那边。”

  池中月嗯了声,眼皮似要睁不开了,睡意铺天盖地而来。

  张妈把鸡汤放在池中月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说:“汤我给你放这儿了,我去那边儿看看任清野……”

  池中月的意识原本已经模糊了,听到最后三个字,突然一个激灵就弹了起来,“什么?!”

  “啊……就是任清野,在隔壁……”张妈去按池中月,“你坐起来干什么?快躺下啊……”

  池中月那软绵绵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她问:“任清野怎么了?”

  “哎哟……可不就是帮贵爷挡了一刀吗?可真亏了他,要不贵爷哪儿抢救得回来?”

  池中月二话不说,扯了手上的输液管就下床,趿拉着鞋子往外边儿走。

  “哎!你去哪儿啊!”张妈慌慌张张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收拾东西还是该追出去。

  “哎哟!”张妈看到那被池中月□□的针管儿,跺了跺脚,还是追出去了。

  池中月穿着病号服,看到个病房就打开,往里看一眼,不是任清野就又关上门,这么一来,人人都把她当神经病看,她倒是不在意,只跟疯了似的一间间地找。

  张妈站在后面,急得手脚不知往哪儿放,“月月,他在最里头那间!”

  池中月听了,拔腿就往走廊最尽头的病房去。

  一打开门,任清野和秦唯平同时回头,惊诧地看着她。

  池中月脸色苍白,一眼看过去,和秦唯平对视一眼,两人都同时移开了眼神。

  她站着,唇微抖。

  秦唯平极不自然地咳嗽两声,然后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秦唯平前脚踏出病房,门还没带上,池中月就冲向任清野,“你疯了你?你不要命了?你以为挡了这一刀他就绝对信任你了?你他妈能不能清醒点儿!”

  任清野看着她发狂的样子,也不说话,眼里有光流动。

  “你说话啊你!”池中月打他肩膀,“任清野你说话啊!”

  “嘶——”任清野握住她的手,“你弄到我伤口了。”

  池中月手一僵,语气立马软了下来,“你伤哪儿了?”

  任清野侧低下头,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双手,手背上渗出了一股血。

  他握着她的手,说:“你拔针管了?”

  池中月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没事。”

  任清野去拉她的手腕,一把扯到自己面前,用刚才护士没用完的棉签把她手背上的血迹擦掉。

  一下一下,动作极轻。

  “你怎么总是这样,像个男人。”

  池中月哦了一声,心里极不是滋味儿,“对啊,我就是这样长大的,你第一天认识我?”任清野拉着她坐下,说:“你给你爸输血了?”

  池中月翘着嘴角,“可不是嘛,你能给他挡刀,我不能输点血给他?”

  “你这张嘴……”任清野说,“真的欠收拾。”

  池中月眼睛往门外瞟,低声说:“刚才那人,谁啊?”

  任清野嘴角带笑,“你不是认识他吗?”

  池中月一窒。

  “你什么意思?”

  任清野说:“缉毒大队秦队长,你不认识吗?”

  池中月心跳骤然加快,“你、你在说什么?”

  任清野脱了鞋,躺到床上,斜眼看着池中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三十分钟前,秦唯平打算走了,但是走到门口,任清野叫住了他。

  “秦队,我一直有几个疑惑,想不明白。”

  秦唯平说:“什么疑惑?”

  任清野说:“去年那批在海口缴获的海/洛/因,是谁报的信?还有今年,池荣贵原本要发到泰国的货,你们是怎么知道路线的?他去哥伦比亚的事情,警方又是怎么知道的?以及——周华宇。我问过钟师兄,这些情报他都还没来得及报上去,也不是我,那是谁?”

  秦唯平半张着嘴巴,干巴巴地说:“我……”

  “你还有线人。”任清野说,“谁?”

  秦唯平往前两步,摸了摸嘴角,“阿野,你知道的,我们要保护线人,我们……”

  “池中月。”

  秦唯平一怔。

  “是池中月。”任清野说,“对吗?”

  秦唯平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出了答案。

  “都她妈什么时候了你还保护线人!”任清野说,“池荣贵都他妈差点儿没命!”

  秦唯平说,“阿野,你听我说,这次是个意外,没想到藏獒这么狠,上次失手后,这次明目张胆地找人来砍池荣贵,我……”

  “行了。”任清野说,“你别说了,我就问你,你什么时候招揽到池中月的。”

  秦唯平舔了舔唇角,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还真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四年前,是她自己找上我的。”

  “她说,她能摸到池荣贵的路线。”

  “她还说,暂时不清楚池荣贵制毒车间的情况,但是给她时间,她能摸清楚。”

  “她当天就提供了池荣贵的一个货源供应商,后来我们去抓了。”

  “她……”

  任清野打断他,说:“她为什么这么做?”

  秦唯平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没说。”

  任清野沉默着,脑子里一片乱麻。

  “但我估计,和她亲生父亲有关。”秦唯平说,“你知道周华宇和池家两兄弟是几十年的交情吧,他……”

  “亲生父亲?”任清野突然问。秦唯平点点头。

  “对,池中月不是池荣贵的亲女儿,是池荣贵弟弟池荣福的女儿。”

  “池荣福十年前就死了,吸毒死的。”

  “池荣福在池中月出生前就开始吸毒,当年,周华宇还是个刚从化学系毕业的学生,是他哄骗池荣福吸毒的,所以池家两兄弟才和他闹翻。”

  “池荣福死后,池中月就变成了池荣贵的女儿,这中间怎么回事,我不太清楚。”

  “阿野,你听我说,池中月身份特殊,我们必须保护好她,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牺牲了这么多人,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知道了。”任清野缓缓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这时,门开了,池中月出现在门口。

  池中月的手背又开始流血,她一点儿不在意,随意用纸巾擦了擦,说:“没死就好,我走了。”

  任清野没说话,也没留她。

  池中月心里冷了,再也不想看他一眼,拉开门就走。

  “砍死你得了。”

  “你给我回来!”任清野冷不丁说。

  池中月一顿,没回头,眼睛直了。

  “池中月,你回来。”任清野生硬的说。

  池中月还是站着不动,背对着他。

  任清野躺在床上,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痛得他直不起腰。

  “池中月,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池中月的脚却是灌了铅似的,动不了。

  她不知道任清野到底是在想什么,她怕了,怕任清野因为她今天奋不顾身去给池荣贵输血,而彻底放弃了她。

  就算她清楚自己是什么立场,但她还是怕。

  毕竟,她从来都很清楚,她这一生,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原罪。

  虽万般不愿,她还是转回身,走到任清野身边。

  “你说吧。”

  任清野说:“对不起。”

  池中月心一下凉了,“你不用对不起,本来就是我死缠烂打,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是啊,他是缉毒警察,他是为了将毒贩抓紧监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而她,是池荣贵养大的女儿。

  “对不起。”任清野说,“很晚才来爱你,但余生只爱你。”

  时至今日,他终于能毫无芥蒂地,对她说“爱”这个字。

  池中月鼻尖一酸,还是冷冷的一张脸。

  “任清野,你可想清楚了,我可是池荣贵的女儿。”

  “我知道。”任清野说,“但以后,不管是枪林弹雨,还是万丈深渊,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情绪如山洪暴发,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瞬间压垮了池中月所有支撑力量。

  她感觉脸上有凉意,伸手一摸,是水。“行啊你,任清野。”池中月说,“我上次哭,还是我爸死的时候呢。”

  池中月回了病房,护士们急匆匆地过来给她重新挂点滴,一边找她的血管,一边骂她。

  “输了那么多血,你还敢拔针管,不要命了吗?”

  “你这孩子,知道你刚才的举动有多危险吗?要是突然晕了怎么办?”

  “真没见过你这么任性的病人!”

  护士气得一直念叨,池中月却一言不发。

  她一直在想,刚才任清野为什么不问她原因。

  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想不通,就干脆去问他好了。

  池中月这么想着,立马坐了起来。

  护士柳眉倒竖,双手叉腰,看这架势下一秒就要一巴掌甩池中月脸上了。

  “干嘛呢干嘛呢?还想造作呢?来来来,你尽管给我作,我倒看看你是不是猫有九条命!”

  池中月一笑,又躺了回去。

  她拿出手机,给任清野发了消息: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

  等了许久,任清野都没回,他睡着了。

  池中月没等到,就算了。

  其实就算任清野问了,她也不一定想说。

  那一种心里煎熬,连自己亲妈都不能理解,又怎么盼着其他人能理解。

  她看着自己手背的针眼,翻过来,手心发白,没有血色。

  从血肉之躯里抽出来的血,足够偿还养育之恩了吗?

  池荣贵昏迷了三天才转醒。

  再医院里疗养了好几天,他的意识清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病房里。

  池荣贵看着任清野,说:“阿野,还行吧?”

  任清野早就换下了病号服,脸上血色恢复,倒是看不出来有伤。

  “我没事。”

  池荣贵说:“到底是年轻人。”

  他又看向池中月,说:“月月,这次也多亏了你。”

  池中月说:“爸,应该的。”

  池荣贵又交代了些事情,警察等会儿要来了,因此,他让其他人可以先走,但单独留下了任清野。

  池荣贵指了一下床,任清野会意,连忙去把床给摇了起来。

  池荣贵就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都感觉累,歇了一会儿,说:“阿野,这次真的多亏你了。”

  任清野说:“不用这么客气。”

  池荣贵点点头,说:“我这一次死里逃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床,有两件事要吩咐你。”

  任清野:“嗯。”

  “第一。”池荣贵说,“我给月月请了国外的医生来给她做手术,你帮忙照看着,她妈妈是不管事的,我放心不下。”任清野问:“手术?”

  池荣贵说:“嗯,月月耳朵有问题,这次回来的医生是日本专家。”

  任清野:“好。”

  “第二件事。”池荣贵抬眼,目光沉静,“你知道我接了哥伦比亚一大笔单子吧?”

  任清野说:“我知道。”

  池荣贵说:“这笔单子很重要,上次去哥伦比亚面谈,却被条子给拦了,猎鹰那边已经有意见了。这次我要不做不好,这客户就会落到藏獒手里,所以你务必帮我盯紧了。”

  任清野说:“怎么盯?”

  “从拿货,到制作,最后发货,你都要给我仔细把关。”

  任清野浑身一下子热了。

  手心都在发烫。

  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拿货——货源。

  制作——制毒车间。

  发货——哥伦比亚那个代号叫做猎鹰的买家。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距离收网,仅剩一步之遥。

  任清野点了点头,“好。”

  池荣贵嗯了一声,“具体的,过两天我再跟你细说。”

  任清野说:“那我先走了,我该换药了。”

  池荣贵挥了挥手,任清野转身出门。

  每一步,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坚定。

  池中月站在门口,靠着墙,吊儿郎当的,看他出来了,问:“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任清野说:“没什么。”

  池中月一步上前,挡住他的去路,“任清野,你说不说啊?”

  眼前的池中月,头发披散着,有些凌乱,一双眼睛里带着些怒气,充满生气。

  任清野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你别乱动!”池中月一把挥开他的手,“我爸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你爸说把你嫁给我。”

  “……”

  池中月扭头就走。

  嫁嫁嫁,嫁你个鬼。

  她心里是真的好奇,可任清野便不说,装什么神秘?她真要想知道,池荣贵能不告诉她吗?

  德性!

  任清野追上她,说:“你去哪儿?”

  池中月头也不回,“收拾东西,回家。”

  “现在?”“对。”池中月说,“今天我爸给我请的医生该到了,我得回家去。”

  “我送你。”

  池中月回头看他,“你能行吗?”

  任清野舌头顶着腮帮子,看着池中月。

  看得池中月发毛。

  “池中月,你知不知道,不要老是怀疑一个男人行不行的。”

  池中月笑,“我还怕你了。”

  任清野伸手捏她脸颊,“不怕?”

  池中月昂着下巴,一脸神气,“我怕过谁?”

  “成。”任清野说,“早晚把你这脾气给训没。”

  “怎么训?”

  “你想怎么训?”

  “你知道我想什么。”

  “池中月,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可是——”池中月皱眉,看着任清野,衣领处还露了一截绷带,“你现在能行嘛你?”

  任清野:“……”

  “行,池中月,你有种,到时候别哭着求饶。”

  池中月耳朵后面发烫了,不知道脸有没有红。

  但,面子不能丢。

  “谁他妈会哭?”

  “是吗?前两天,谁?在我面前哭鼻子?”

  “……”池中月服气,“任清野,你等着吧。”

  两人下了楼,来到停车场,池中月拿出车钥匙,夹在手指中间,在任清野面前晃了晃。

  “你真要送我回家?”

  “送你吧。”任清野说,“车钥匙给我。”

  “算了。”池中月收手,“你送我,我来开车。”

  一个小时后,池中月回到池家。

  楼下停车的地方停了一辆陌生的车,池中月找了守在外面的人,问:“医生来了?”

  那人说:“来了,夫人在里面招待着呢。”

  “行。”池中月转头问任清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

  “好。”任清野下车,把池中月从医院里带回来的东西拿在手上,和她一同进去。

  客厅里,坐着两个陌生人。

  阮玲香坐在他们对面,正轻言细语地交谈。

  从背影来看,那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应该就是池荣贵从日本请的医生,而他旁边坐了一个年轻女人,披散着一头黑发,穿着米白色的羊绒上衣和一条卡其色长裙,身材娇小,很瘦。

  只从背影来看,就是一个端庄大方的女人。“妈。”池中月走过去,“这两位是医生?”

  阮玲香不咸不淡地说:“嗯,这位是赵医生,这位是赵医生的学生秦医生。”

  两人纷纷回头。

  赵医生带着一副眼镜,眼角爬了不少细纹,长得清瘦,但那眼神却莫名让人肃然起敬。

  池中月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那句话,就是人们常说但腹有诗书气自华吧,医生也一样,满肚子学识,看着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一转身,惊艳了池中月。

  她皮肤白得发光,不施粉黛,唇红齿白,就跟电视里明星似的,还真不是一个背影杀人。

  可她,没有看池中月,而是看着任清野。

  她愣住了,半晌,眼里泛出泪光了,嘴里才冒出两个字,“阿野?”

  任清野顿时跟个木头似的,手一滑,东西全掉地上了。

  池中月看着这两人,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心里顿时拉开一道口子。

  “她长什么样啊?”

  “很白。”

  “身材呢?”

  “很瘦。”

  “高不高?”

  “一米六。”

  “性格好不好?”

  “爱哭,娇气。”

  全对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吓死我了,昨晚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们怎么就觉得今天就要开车了呢!吓得我今天周末都不敢出门玩,紧赶慢赶终于写到了这里,一种叫做“前女友”的燃料来了,滴滴滴,明天可以开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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