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礼物_梨花落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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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礼物

  沈之娴六岁那年让陈良帮她埋下的梨树种子,经过四年的生长,终于在她十岁那年,长成了参天大树。

  早春时,那些长势喜人的梨树枝桠间开始纷纷争相吐蕊,一颗颗小小的粉白色花蕊渐渐冒出,争先恐后,越冒越多,几日后竟开出了一朵朵粉白相间的花骨朵。

  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微风轻柔,沈之娴练字练乏了,着玉儿在院子里安置下一张软椅,自个儿乖乖的披上一件厚披帛,坐到院子中,一边欣赏满树的梨花白,一边喝汤药休息。

  这些年来,她的身子骨是越发的好了,她自己是很高兴,不过,令旁人忧心的是,她用的药却不能停,每日里喝汤药如同饮茶水用膳那么寻常,不可间断。

  她知道爹爹与苏子成都在想办法根治她的病,可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并不容易根除。

  还小的时候,她曾经无意中听到过一次沈嬷嬷同苏子成的对话,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她娘亲原本也是有着与她相同的病症的,可为了替沈家留后,娘亲瞒着爹爹有了身孕,又坚持要生下她,最后却在生产时产厄而亡。

  而她,很不幸的,偏偏就遗传了她娘亲的这个病根。

  其实,自小一直喝药的关系,她并不觉得那些在常人看来难以下咽的汤药有多难喝,反而,喝习惯了,假若有一日不喝,她反而会有些惶惑与惴惴不安。

  而且,自从苏子成来了相府后,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像个同龄人那般了,至少不用常年躺在榻上了,这对她来说已是极大的幸事了。

  至于爹爹与苏子成心心念念着要为她根治病症而在不懈努力的琢磨着方子,她自个儿是觉得如果有那很好,如若没有,那也没什么,不就是喝些药么。

  她身边有那么多对她很好很好的人,比如说爹爹,苏子成,玉儿,沈嬷嬷,管家伯伯,皇伯伯,姑母,澈表哥,浵姐姐,还有漓哥哥,她已经很幸福了。

  想到萧漓,沈之娴的嘴角不禁又漾开了一抹欢愉的笑,前些时日,她去永宁宫时,正巧漓哥哥正在专研太傅留下的功课,可看到她来了,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放下了功课,很好脾气的陪着她练字下棋,又为她准备了不少好吃的点心,一点都没有不耐烦,一直陪着她。

  嗯,漓哥哥对她最好了。

  春日的午后,吹拂在脸庞上的清风都微微有了些暖意,沈之娴弯唇一笑,喝尽了药汁后,端起玉儿给她放置在一边的水果茶饮。

  这水果茶还是永宁宫的配方,玉儿依着二公主的婢女给的方子,依样画葫芦的泡制出来,果然有了几分她在永宁宫时,漓哥哥给她喝的水果茶的味道在,嗯,好好喝。

  随着暖风扫过沈之娴面庞的还有几瓣梨花花瓣,带着梨花清幽的香味儿,扑鼻而来,落在她的头发上,眉眼上,手上,还有一片花瓣好巧不巧的落入了她手中的茶盏中。

  粉白色的花瓣落在微微泛着枣红色的茶水中,倒显得很是相得益彰,让沈之娴怔了怔,有些意外的错愕。

  突然,一个想法不期然的跃入了脑海中。

  放下水果茶,沈之娴忙唤来玉儿,吩咐她去取上月生辰时,建元帝赏赐给她的那匹南方进贡的锦缎。

  锦缎色泽偏绛红,像极了某人惯常穿着的颜色,她当时收到赏赐时,还小小的愣了愣。

  后来,她带着赏赐回府后,连一向擅长给她打点衣物的沈嬷嬷都犯了难,直言这个颜色太有些暗沉了,做女孩子的衣裳不好看。

  就这样,那匹南方进贡的珍贵锦缎就被束之高阁了起来。

  这会儿,她终于想到了它的用途了。

  玉儿很快取来了锦缎,沈之娴又取出自己的丝帕,依着大小,裁剪出一块稍大些的布料,缝制成一方简简单单的锦帕。

  然后,沈之娴又收集了些纷纷扬扬坠落下来的梨花花瓣,巧手把它们绣入锦帕的一角,绣制出一朵朵似模似样的梨花白。

  她还记得,早些年,她帮漓哥哥洗好弄脏了的锦帕时,曾绣了几朵海棠花与木槿花在色泽单调的锦帕上,当时漓哥哥都说好看的呢。

  现在若是给他在锦帕上绣上些他喜欢的梨花,他一定会更喜欢了吧。

  漓哥哥对她这样的好,她也要对他很好很好才行呢。

  有了新鲜的花瓣入内,这幅梨花图更显得活灵活现了几分,沈之娴放下手中的针线,自己前前后后的翻着看,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收起锦帕时,沈之娴终于想到了什么,忙又唤来玉儿去收集一些梨花花瓣,用新鲜采摘的露水浸泡着,又把锦帕放入其中,这样过了几日后再取出时,锦帕上不出所料的,沾染上了些淡雅的梨花香。

  沈之娴这才觉得满意了,整整齐齐的叠起锦帕,趁着一日春色正好,进了趟宫,给某人特地送了过去。

  下了轿撵的沈之娴,因怀揣着隐秘的小愉悦,心无旁骛的往东华门内走,并未发觉东华门一侧,隐在树后的一片玄黑色衣角。

  此时,隐在暗处的人看着进入东华门的那道背影,剑眉微蹙,不耐烦的神色浮现在蹙起的眉峰间。

  他今日有事出宫,去了趟陈家,后来看时辰尚早,来了兴致,索性又往封府去了趟,把师傅前些时日派人送来的那套剑法又自个人练了几遍,练到几处起承转合处都融会贯通了,才想起时候不早了,这才匆忙回宫。

  却不想,恰恰巧遇见某人进宫。

  萧漓思索不过几息,很快收敛起神色,闪身进了宫门,抄熟悉的小路往永宁宫赶,现在可没多余的时间给他耽搁。

  沈之娴进到永宁宫时,看到萧漓正站在院子里的桌案前涂涂画画,有些好奇,一边朝他走去,一边张望,“漓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净白的宣纸上是或深或浅的墨色,从远处看,看得并不分明。

  萧漓这才仿佛看见人进入宫殿似的,手上的笔微顿,侧转过头,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温雅的笑,“阿娴来了?”

  “嗯,”沈之娴又朝他走近几步,看向他桌案上落了几处笔墨的宣纸,“漓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今日天色甚好,一时兴起,想着作画。”说着话时,萧漓又落了几笔。

  其实是,他前脚才回到永宁宫,换上常服后已来不及再写字帖了,虽然晓得沈之娴不一定能察觉出什么,但萧漓为人谨慎惯了,万不可能冒这风险的,索性就作起了画。

  “漓哥哥,你还会作画的吗?”沈之娴睁着大眼睛看向面前的少年,有些意外。

  漓哥哥会的好多哦,字帖写得这般漂亮,还有下棋,又会画画呢。

  “嗯,”萧漓垂眸看向她,想了一瞬,问,“阿娴想不想入画?”

  “可以吗?漓哥哥要画我?”

  “有何不可?”

  “真的吗?那,那我要做什么呢?是该坐着还是该站着?穿这身衣裳可以吗?”沈之娴有些兴奋,一时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

  萧漓笑看着她,“这身衣裳就很好,前些时日听皇姐说,阿娴新学了抚琴,不如阿娴坐着抚琴,我来作画,如何?”

  沈之娴闻言却皱了皱小眉头,“可今日进宫时,阿娴并未带着琴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寝宫内恰好有一张琴,阿娴随小安子去看看是否合用,可好?”

  “好呀好呀。”沈之娴不疑有他,当即随了小安子往萧漓的寝宫去。

  萧漓站在原地,看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偏殿入口,才不动声色的继续整理有些微皱的衣衫。

  他方才衣裳换得急,并没有穿妥当,这才有了支使开沈之娴,重新整理好衣衫的计谋。

  不多时,沈之娴就出来了,身后跟着捧着琴的小安子,“漓哥哥,原来你的琴是顶顶有名的‘春瑟’啊?”

  萧漓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阿娴识得?”

  “嗯,师傅有教,‘春瑟’是前朝名琴,琴音通透,有大地回春之感,可惜已流失百年有余,想不到会在漓哥哥的手上呢。”

  “阿娴合用就好。”萧漓淡淡点了点头。

  这张琴是陈家的分支在南蛮之地游历时意外寻得之物,后来随着母妃被带入了宫中,前些时日,母妃听闻沈之娴在学习抚琴,特地寻了出来交给了他。

  目的?

  那自然是不言自明的了。

  “春瑟”琴音一出,在永宁宫正殿正用着茶的陈妃手上的动作一顿,侧耳倾听了番,前朝名琴,音色自然是特别些的,陈妃显然是听出来了,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此时永宁宫的院子中,沈之娴正坐着抚琴,指尖轻拨,琴音淙淙,指法虽还稍显稚嫩,可丝毫不影响琴音的美妙。

  沈之娴很是欣喜,“春瑟”不愧为名琴,她能有幸得以一见已实属难得,想不到还能有幸亲自弹奏上一曲。

  沈之娴沉浸在“春瑟”美妙的琴音中,萧漓也不耽搁,手中的笔在净白的宣纸上勾勒着,看似随意,笔下越来越清晰的画面却很是生动形象。

  琴音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丹卷落下最后一笔。

  “好了。”萧漓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捻起宣纸。

  沈之娴见画已作好,赶忙起身紧走几步过来看。

  画中的女孩儿是她,相同的发髻,相同的衣裳,相同的嘴角笑意与相同的抚琴动作,可又有些不似她。

  那少女娇俏的绝色姿容,是漓哥哥眼中的她?

  “阿娴可喜欢?”萧漓温声问。

  其实不用问的,沈之娴的神色已然告诉了他答案。

  “喜欢啊,很喜欢呢,”沈之娴捧着画□□不释手,实在不舍得放下,不由小声的试探问,“漓哥哥,这幅画可否送给我呢?”

  萧漓笑得温润,“此画画的是阿娴,自然是属于阿娴的。”

  “真的吗?”沈之娴的大眼睛内闪着晶晶亮的光芒,“太好了,谢谢漓哥哥。”

  似怕某人反悔似的,沈之娴赶忙收起画纸放入袖中,手指探入袖中时,摸到袖袋中的某物,沈之娴这才想起此番来意,“嘻嘻”讨好一笑,“漓哥哥,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哦。”

  “哦?阿娴有礼物要送与我?”萧漓挑了挑眉,面露不解。

  沈之娴把锦帕拿出来,献宝似的往萧漓跟前递,“漓哥哥,这是我给你绣的锦帕,你看这个颜色,是不是很像你平日里惯常喜欢用的绛红色?还有这是你最喜欢的梨花,有没有很漂亮?”

  萧漓低眸看了眼凑到他眼前的锦帕,针脚细密,端方雅致,看得出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的。

  “嗯,很漂亮,谢谢阿娴了。”虽然他并不需要。

  沈之娴眨了眨眼,狡黠一笑,“漓哥哥,你有没有闻到淡淡的梨花香?我是用了梨花的花瓣绣入其中的哦,还在梨花水中浸染了几日呢,是不是很好闻很特别啊?”

  萧漓淡笑一声,伸手去接,凑到鼻端嗅了嗅,“阿娴有心了。”

  两人指尖无意中一碰,沈之娴犹如被烫到了似的,一下缩回手,心跳不由得跳快了些节奏。

  是发病了么?为何她感觉心脏处有些不同寻常的跳动呢?

  还有,果然是春日了么?好热呀,她觉得脸颊处有些烧呢。

  听得萧漓的话,沈之娴低头绞了绞自己的手指,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看他,“漓哥哥可还喜欢?”

  “嗯,很喜欢,谢谢阿娴。”

  心脏处的跳动还是有些快呢,而且这番错乱的跳动,连带着浑身都仿佛燥热了起来般,沈之娴不敢多待,想着要赶快回府再去喝碗汤药,也不想让萧漓瞧出她的病容,遂嗫喏的道,“喜欢就好,漓哥哥喜欢就好,今日出来有些时候了,阿娴该回府了,漓哥哥再见。”

  说完,不敢再看身旁之人,小跑着出了永宁宫。

  没有再回头,她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的萧漓,在她走后,把她用尽满满心思的锦帕递给了一旁候着的小安子,再没有匀给它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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