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招摇青丘四
半年后。
妙笔丹青依旧行客如流，夫人带着年轻貌美的姑娘抱着画轴刚走出店门，新来的小妖又慌慌铺就素纸。老板罗朮旧笔新题，又一蹁跹身姿跃然纸上。
一切都没什么不同，除了那个小妖，不再是某只胆大贸然的小狐狸。也除了隔壁那家跑城池做生意的商人，将店卖给了一位大夫，如今开起家小小的医馆。
医馆老板生了张魅惑众生的脸，太过精致反而让人觉得邪浯。一开始并无人愿意进他店门。后来见二公子白卿不时来坐坐，才有附近人家前来一试。发现大夫悬壶济世的医德甚好，于是医馆声明渐扬。
妙笔丹青另一隔壁卖豆花儿的大娘，常热心地拉着大夫的手念叨：“你还没娶媳妇儿吧？鹊鸣城的好姑娘多啊——看上了哪家的?大娘给你说去！”又神神秘秘道：“我看罗姑娘就不错……”
作为当事人之一，这家医馆开来的目的，罗朮当然心知肚明。只是，若当真遂了他愿，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所有人都在求自己想要的，自觉可以付出任何东西——可以拿来交换的与一心所求的，孰重孰轻、谁输谁赢？朝涤如是。可憎的是，往往还有人自命不凡地代为相求，以彰显自己的善心大发，却往往忽略，一个人的善良，常常是另一个人的作恶多端。白卿如是。
总之，在她心中，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薄雾如染，鸟雀归巢。城中的街道上有小妖祭起的灵力光束，千姿百态地亮在门前。鹊鸣城城主治理有条，很少有修士或妖仗势欺人，活在凡尘，便心如凡尘，理应如此。
只是这夜，有人匆匆赶来，将朝涤的医馆门面拍得砰砰作响，声音急切大喊：“大夫大夫——有人受了伤，二公子请你快过去看看”
跟随来人一踏进城主府，就见本该入眠的众人端着水盆纷纷穿梭，有些是清水，出来的都是——血水。
大厅中，横竖躺着十余个痛苦**的人，均是浑身浸血，伤口黑气缭绕。朝涤蹲下反复看了几眼，冲前来询问的白卿微微摇头。
“只有三位还能救。”朝涤给三人喂了药，其余的人神志已经模糊，甚至连**都更接近野兽嘶吼，残余的力气已经是回光返照。
一行人是鹊鸣城当地猎人，青丘山与鹊鸣交界的地境，常有凡间野兽因吸食了妖力而变异，所以诞生了有些修为、以猎卖野兽为生的；猎人职业。他们一般量力而行，不会出现这种大规模的集体伤亡。
“而且，他们这伤——更像是妖所为。”白卿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这么多条生命生生折煞，试着往一人体内输入灵力维持住他的生命，结果那人尖叫一声，模样痛苦地登时丧命。
朝涤看着错愕懊悔的白卿，迟疑半晌，最终只是说：“等府中侍卫回来，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卿虽然知道他已经有所猜想，但面对十余条只能等死的生命，到底无心询问。有女人和小孩子的哭声从外院撕心裂肺地传来，白卿挥手示意外面的人放得到通知的家属进来。
半夜时分，三分之一出去的侍卫来报,青丘山下，堆积了大批妖类尸骨，一行猎人的出事地点就是那儿。此外，方圆百里内，还捉到了三只修为已损，却还勉强续着命的——狐妖。
“是不是所有妖类都被抽取了脊骨？”朝涤插话。
得到白卿允许，侍卫回禀:"不光是脊骨，所有妖类全身一片骨头都没有，但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由于担心尸毒，我们没有将其带回。“
白百阁。
月华如湛，朝涤那匹浑身白總的马驹巡绕在阁楼顶层。见到朝涤和白卿过来,温顺地踱过去蹭了蹭他俩掌心。
朝涤我这榻上女子如描彩绘的手指，对白卿不时投来的询问眼神视而不见。他的朝歌、他的朝歌，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画骨。“
"什么？”白卿无聊地坐在栏杆上，心情正低落，怔怔出神。
“画骨，才需要抽取脊骨……"朝涤坦然地对上他目光，他知道这个法则，所以他早就决定，用自己，来换取朝歌平安一生。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青丘了。”白卿仰躺，缱绻清风撩起阁楼外围的帷帐，柔和地拂在脸上。让人不得不想起，这儿，曾经也住过一位姑娘……
青丘之下。
与这溪流环绕、苍山挺翠的景色，及其不符的是，某只长得不大、鳞身鸟头的小山神放，正飞在空中低声下气地摇首摆尾。
“所以说，你当了这么多年山神，作用就是收点儿凡人和小妖的贡品，百无用处，吃闲饭？”白卿哭笑不得，他带着人要找青丘主事的人，结果这个自古以来连接两界的山神告诉他，它连进入妖界的能力都没有？！
那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我……我还可以保护从这儿路过的人……”山神小声申辩。
“那你告诉我，我们凡间无辜丧生的人，还有妖界的上千妖类，你是怎么保护的？”白卿声音一提高，小山神就被吓得缩缩身子，不住远离他，往后退。
眼看小山神就要完全退回他的巢中，身后一把曼妙微冷的嗓音响起：“白二公子。”一袭如烟如雾的裙岚裹着罗朮聘婷的身姿从空中轻飘飘地降落在白卿和一众侍卫面前。
“青丘妖类的丧亡，属于妖界的家事。至于对人界的事，青丘自愿封山百年，以赎杀孽。白二公子认为可好？”
白卿皱眉打量她半晌，终于应下：“好。”
罗朮划开右手小指，沉腕垂着指尖，血滴在半空静止。极致的静之后，骤然炸开，如红雾喷薄，涟漪惊起，听她轻斥一声：“结！”雪雾中被召唤出一人白衣冷面，竟然和罗朮一模一样的面貌，只是玉冠束发，是个男子。
被忽略的小山神惊呼：“玉面罗刹！”
鹊鸣城天昏地暗三日，从此原本青山绿水的人妖交界处，只横亘下黑如镜面的虚渡空间。像静止的宽广河面，蜿蜒缠绵。
答应罗朮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如山神所言，青丘狐王身边，一对侍女侍童，便是冷面罗朮、玉面罗刹。能让一向冷面冷情的罗朮亲自前来洽谈，且态度放得如此低，当是妖界出了什么大事。
不论是为了帮朝涤，还是为了鹊鸣城的隐患，他白卿，都必须去弄清楚始末。
“也不知道，爹爹和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白百阁下，院中不知道是什么的碎花正夹杂在细长的叶片间，开得正值季。一壶酒干完，白卿抱怨出声。真怀恋前些游手好闲的日子。
看来，他是不得不潜入青丘，一探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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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没什么不同，除了那个小妖，不再是某只胆大贸然的小狐狸。也除了隔壁那家跑城池做生意的商人，将店卖给了一位大夫，如今开起家小小的医馆。
医馆老板生了张魅惑众生的脸，太过精致反而让人觉得邪浯。一开始并无人愿意进他店门。后来见二公子白卿不时来坐坐，才有附近人家前来一试。发现大夫悬壶济世的医德甚好，于是医馆声明渐扬。
妙笔丹青另一隔壁卖豆花儿的大娘，常热心地拉着大夫的手念叨：“你还没娶媳妇儿吧？鹊鸣城的好姑娘多啊——看上了哪家的?大娘给你说去！”又神神秘秘道：“我看罗姑娘就不错……”
作为当事人之一，这家医馆开来的目的，罗朮当然心知肚明。只是，若当真遂了他愿，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所有人都在求自己想要的，自觉可以付出任何东西——可以拿来交换的与一心所求的，孰重孰轻、谁输谁赢？朝涤如是。可憎的是，往往还有人自命不凡地代为相求，以彰显自己的善心大发，却往往忽略，一个人的善良，常常是另一个人的作恶多端。白卿如是。
总之，在她心中，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薄雾如染，鸟雀归巢。城中的街道上有小妖祭起的灵力光束，千姿百态地亮在门前。鹊鸣城城主治理有条，很少有修士或妖仗势欺人，活在凡尘，便心如凡尘，理应如此。
只是这夜，有人匆匆赶来，将朝涤的医馆门面拍得砰砰作响，声音急切大喊：“大夫大夫——有人受了伤，二公子请你快过去看看”
跟随来人一踏进城主府，就见本该入眠的众人端着水盆纷纷穿梭，有些是清水，出来的都是——血水。
大厅中，横竖躺着十余个痛苦**的人，均是浑身浸血，伤口黑气缭绕。朝涤蹲下反复看了几眼，冲前来询问的白卿微微摇头。
“只有三位还能救。”朝涤给三人喂了药，其余的人神志已经模糊，甚至连**都更接近野兽嘶吼，残余的力气已经是回光返照。
一行人是鹊鸣城当地猎人，青丘山与鹊鸣交界的地境，常有凡间野兽因吸食了妖力而变异，所以诞生了有些修为、以猎卖野兽为生的；猎人职业。他们一般量力而行，不会出现这种大规模的集体伤亡。
“而且，他们这伤——更像是妖所为。”白卿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这么多条生命生生折煞，试着往一人体内输入灵力维持住他的生命，结果那人尖叫一声，模样痛苦地登时丧命。
朝涤看着错愕懊悔的白卿，迟疑半晌，最终只是说：“等府中侍卫回来，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卿虽然知道他已经有所猜想，但面对十余条只能等死的生命，到底无心询问。有女人和小孩子的哭声从外院撕心裂肺地传来，白卿挥手示意外面的人放得到通知的家属进来。
半夜时分，三分之一出去的侍卫来报,青丘山下，堆积了大批妖类尸骨，一行猎人的出事地点就是那儿。此外，方圆百里内，还捉到了三只修为已损，却还勉强续着命的——狐妖。
“是不是所有妖类都被抽取了脊骨？”朝涤插话。
得到白卿允许，侍卫回禀:"不光是脊骨，所有妖类全身一片骨头都没有，但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由于担心尸毒，我们没有将其带回。“
白百阁。
月华如湛，朝涤那匹浑身白總的马驹巡绕在阁楼顶层。见到朝涤和白卿过来,温顺地踱过去蹭了蹭他俩掌心。
朝涤我这榻上女子如描彩绘的手指，对白卿不时投来的询问眼神视而不见。他的朝歌、他的朝歌，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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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白卿无聊地坐在栏杆上，心情正低落，怔怔出神。
“画骨，才需要抽取脊骨……"朝涤坦然地对上他目光，他知道这个法则，所以他早就决定，用自己，来换取朝歌平安一生。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青丘了。”白卿仰躺，缱绻清风撩起阁楼外围的帷帐，柔和地拂在脸上。让人不得不想起，这儿，曾经也住过一位姑娘……
青丘之下。
与这溪流环绕、苍山挺翠的景色，及其不符的是，某只长得不大、鳞身鸟头的小山神放，正飞在空中低声下气地摇首摆尾。
“所以说，你当了这么多年山神，作用就是收点儿凡人和小妖的贡品，百无用处，吃闲饭？”白卿哭笑不得，他带着人要找青丘主事的人，结果这个自古以来连接两界的山神告诉他，它连进入妖界的能力都没有？！
那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我……我还可以保护从这儿路过的人……”山神小声申辩。
“那你告诉我，我们凡间无辜丧生的人，还有妖界的上千妖类，你是怎么保护的？”白卿声音一提高，小山神就被吓得缩缩身子，不住远离他，往后退。
眼看小山神就要完全退回他的巢中，身后一把曼妙微冷的嗓音响起：“白二公子。”一袭如烟如雾的裙岚裹着罗朮聘婷的身姿从空中轻飘飘地降落在白卿和一众侍卫面前。
“青丘妖类的丧亡，属于妖界的家事。至于对人界的事，青丘自愿封山百年，以赎杀孽。白二公子认为可好？”
白卿皱眉打量她半晌，终于应下：“好。”
罗朮划开右手小指，沉腕垂着指尖，血滴在半空静止。极致的静之后，骤然炸开，如红雾喷薄，涟漪惊起，听她轻斥一声：“结！”雪雾中被召唤出一人白衣冷面，竟然和罗朮一模一样的面貌，只是玉冠束发，是个男子。
被忽略的小山神惊呼：“玉面罗刹！”
鹊鸣城天昏地暗三日，从此原本青山绿水的人妖交界处，只横亘下黑如镜面的虚渡空间。像静止的宽广河面，蜿蜒缠绵。
答应罗朮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如山神所言，青丘狐王身边，一对侍女侍童，便是冷面罗朮、玉面罗刹。能让一向冷面冷情的罗朮亲自前来洽谈，且态度放得如此低，当是妖界出了什么大事。
不论是为了帮朝涤，还是为了鹊鸣城的隐患，他白卿，都必须去弄清楚始末。
“也不知道，爹爹和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白百阁下，院中不知道是什么的碎花正夹杂在细长的叶片间，开得正值季。一壶酒干完，白卿抱怨出声。真怀恋前些游手好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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