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雪中(三)_穿书后我娶了敌国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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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雪中(三)

  苏扬舲没想到的是自己举起酒杯,竟无人响应。

  卫南寻端坐在那里不动声色,他并不奇怪,毕竟高冷的男主总要有些傲气的。但是身旁的苏云杪也没有举杯,却是出乎苏扬舲的意料之外。

  苏扬舲:“二哥?”

  他发现一向端庄的二皇子那一瞬间神色有些慌乱,又很快将那抹意外隐去,挂上习以为常的淡笑,他这才回过神缓缓举起杯道:“好。”

  苏扬舲又站起身,抬手将卫南寻身前的酒杯拿起放在自己的唇边,一口饮下后道:“卫质子放心,只是普通的酒而已。”

  随后,他将自己那杯酒放进了卫南寻的手心里。

  卫南寻那青筋微凸的手掌捏住雪白瓷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本来毫无波澜的深邃眼眸忽而有了一点涟漪,开口道:“扶华酒?”

  苏扬舲还没说话,倒是二皇子先开口答道:“是嘉陵关的扶华酒,卫质子应该很熟悉罢?”

  嘉陵关位于姜国、景国以及漠北草原之间,是三国交界之处,当年卫南寻便是在此处为景国戍守边关数载,追风将军的名号响彻嘉陵关南北。

  想是驰骋沙场的卫南寻也曾喜欢这边关的烈酒吧。

  卫南寻本就生的俊朗,如皎皎明月一般,自带清贵冷决的气质,长年征战沙场,又让他的眸子看起来有些凶,尽管此刻已然瞎了,但那股子杀伐的凶狠劲,却是无法掩盖的。只是不知道他垂着眸子在想些什么,看起来与这宴席的热闹,却是格格不入的。

  苏扬舲几次想引着两位男主熟络或是攀谈起来,但是很显然,这两人都表现出了对彼此毫无兴趣,苏扬舲也只好不再自讨没趣,而是开始对眼前的饭菜来了兴趣。

  余下的时间了,卫南寻没再开口说话,他碗里的菜食一口未动反倒是手边的酒杯,空了几次又添了几次。

  苏云杪离开时,脸上的笑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真情,大约是觉得自己那个顽劣不堪的皇弟,终于有了一点模样,上马车前他凑近苏扬舲嘱咐:“四弟若是身子好些了,还是早日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免得他们一直挂心。”

  苏扬舲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摆摆手,嬉闹的将人往马车边推了推,一边拉远距离一边道:“好了,我知道了,二哥快回去吧,雪天难行。”

  言闭,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将站在身后毫无表情的卫南寻往前面拉了拉,对还未上车的苏云杪说:“二哥,有空多来看看卫质子……和我。”

  说完,狭长的眸子轻轻眨了眨。

  不等马车行远,苏扬舲感觉攥着的衣袖猛地坠出了手心,他低头看,才意识到那人对他的厌恶从没在某一刻离开过,只是他的伪装太好了,将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

  卫南寻抽回衣袖后便转过身往回走了,他生的倔强,即使双目失明仍将脊骨挺得直直,一身的傲骨仿若是千锤百炼的山石。

  苏扬舲望着那个纤瘦的身影在雪花中逐渐模糊,他到觉得卫南寻更像院中那枝嫣红的梅花,只在纯白里露出一点颜色,只是不知道压在枝头的雪何时才能散尽。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两日才停了。

  苏扬舲畏寒,尤其是这种刮在人脸上的寒凉,直往他的骨头缝里钻。

  允乐在门口掸了掸身上沾染的残雪,又用干净的手帕将叶大夫裤脚的污雪擦拭干净,一边跺脚一边悄声说:“主子怕冷,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能格外小心侍候。”

  叶大夫无奈的摆摆手,表示理解。

  传闻中的四皇子什么样子,他也略知一二,便是这桦雾府他也是决计不想再踏入的,可是他一个小小太医,又有什么资格挑三捡四呢?

  允乐小心翼翼将叶大夫身上带着的雪花擦干净后,才敲了敲门恭敬道:“主子,叶太医来了。”

  “请。”

  很快里面便传来了一个男声,很好听又不似女子那般阴柔。

  叶大夫提了口气推门而入。

  无尘院的卧房里地龙烧的很暖,屋内陈设竟也有几分雅致,到不似传言中那般庸俗。

  四皇子斜靠在一张美人榻上,膝上盖着雪白发亮的狐裘皮,他未束发,及腰的长发散落在肩上、胸前,虽只是个侧颜,便觉得让人惊心动魄。

  看到叶大夫,苏扬舲将手中的书卷随意的放在旁边的桌案上,微微点头示意允乐搬张木凳过来。

  叶大夫从那瞬间的失神里游离回来,赶紧要跪地行礼,不知不觉间额上已然是层薄薄的冷汗。

  “不必行礼,天黑雪路难行还让叶太医跑这一趟,辛苦了。”

  四皇子可以客气,他怎敢接下这声辛苦?

  “老臣职责所在,守护皇家的身体健康本就是我们太医院的职责。”他小心翼翼的擦了擦额头汗珠。

  苏扬舲眉心皱了皱,有些不耐烦的说:“叶大夫在我这桦雾府就不必说那些有的没的虚话,既然说是职责所在,那边过来给我诊脉吧。”

  说完长睫眨了眨,露出几分冷漠,仿佛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叶大夫躬着身子坐到了塌边的木凳上,颤颤巍巍的按上他的手腕。

  也不知是不是这屋内的地龙烧的太热,苏扬舲看着对方的汗从细细密密到凝结成珠,最后终于挂不住顺着布满皱纹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怎么?叶大夫这么紧张?”

  苏扬舲长眸一挑,唇角微微动动。

  本是一句戏谑,落在苏扬舲眼里的却是叶大夫愈发苍白的面颊,他忽而在心底一沉,难道这身子真的有什么顽疾不成?

  看着对方紧张到几乎张不开的嘴,苏扬舲撩了撩面上的散发,道:“叶大夫只需要实话实说即可,本皇子保证你能安安稳稳出这桦雾府,但若是有半句隐瞒……”

  “怕是再难见到明晨的日出了。”

  叶大夫惧怕的抬头,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眸,赶紧一哆嗦跪在地上道:“敢问四皇子可是觉得四肢无力,畏寒,常常夜里惊醒,就算是在精致的饭食也没有胃口?”

  苏扬舲简单想了想,全部对症,便“嗯”了一声。

  那叶大夫将整个身子低付下去几乎是趴在地上,谨慎的说:“四皇子这是胎里带来的弱症。”

  允乐忽而提高声音喝道:“胡说!四皇子一直身强体健,还跟宫里的侍卫学了一身好武艺,怎么就突然是天生的弱症了?”

  那个叶大夫被这一声吓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只能带着哭腔道:“四皇子应是月前着了凉,寒凉顺着血脉进入身体中,再加上四皇子……”

  “加上什么?说!”苏扬舲眉心一拧,冷清如山涧冷泉,毫无温度。

  “加上四皇子平日里未加注意,从未保养,熬着内气,如今病症才表现出来。”

  苏扬舲这次听懂了,应该是这具身体本来就有天生弱症,只是前十几年都没表现出来,所以原身也没好好保养,人家大夫不好意思说是骄奢淫逸、纵欲无度,这才导致灯尽油枯了,便显出了那些虚寒之症。

  他还没说话,倒是允乐先不干了,急着说:“你这庸医怎的这样诋毁我们四皇子?什么叫未加注意、熬着内气?我家主子才没有你想的那些腌臜事,那不过是坊间的传闻罢了!”

  他越说越气,眼见着竟把手指按在了腰间佩剑上面。

  反倒是苏扬舲面容淡然,稍一抬手握住允乐的手臂,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才正起身子,不自觉的咬着唇角,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苏扬舲道:“叶大夫,你可有办法医治?”

  几乎贴在地上的叶大夫这才哆哆嗦嗦的直起了身子,说:“回四皇子,只要您坚持服药,按照老臣的方法去保养,不再……不再……”

  不再纵欲。

  他实在说不出,顿了一下后继续道:“老臣可保您至少十年无忧。”

  “什么十年?”允乐红了眼眶,脑子嗡的一声,他的主子他最清楚不过,虽然平日里确实有些骄纵任性,但绝不是像外界传闻的那般荒诞。

  “好了允乐。”苏扬舲抬抬手,不动声色的眨了眨长睫,“送叶大夫出去罢,不许无理。”

  允乐带着鼻音诺了一声,便领着叶大夫走了出去。

  苏扬舲觉得胸口有些烦躁,有那一口气好像吐不出来,堵的他实在是难受。抬眸,窗外升起一弯银月,月光安静的将苍白光线洒了进来,无声无息。

  苏扬舲从榻上起身,拿起厚实的大氅,系好后向门口走。

  穿书这几日,他仿佛都在战战兢兢的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担心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惹怒了卫南寻,担心剧情偏离既定的轨迹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本以为自己能安然活过那本该一命呜呼的新婚之夜,就算是暂时安全了,至少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命。

  然而,现在他又得知了,即便是躲过了那命陨的新婚之夜,他还有这么个弱症。

  十年?

  苏扬舲抓起桌案边的一支玉笛。

  这是前日在书房看到收藏在角落匣子里的,想来原身从来没拿出来过。

  推开房门,银光温柔的从漆黑的空中倾泻而下,落在他的脚边,熟悉而又陌生。

  他好累。

  他想回家了。

  古有苏轼对着月亮寄相思,迎着这冰冷的月光,思家的愁绪顿时喷涌而出。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笛音呜咽,声声低诉着哀怨的乡愁,苏扬舲从前竟不知自己可以将《芙蓉折》吹的这般凄凉。

  好像少年时被父母逼着练习吹笛的那些记忆,都变得难能珍贵起来。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月夜里思乡的并非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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