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谎言真相_星辰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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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谎言真相

  人们总是感觉到事事不顺心,特别是天性飞扬的孩子们,总是嫌弃管教太多余,做什么事情刚有些苗头就被人掐灭。

  明明当初对自己说希望自己可以健康快乐的人也是他们。

  可我如果不快乐,哪怕这副躯壳看上去人模狗样,心里又怎么可能健康呢?

  但是大家都是不善反抗的人,看着那些身高与权利都远远强过自己的人们,选择了沉默的接受。

  阿兰想要送亚伯回家,但是亚伯拒绝了,他似乎还想去别的地方走走,然后小队就在出了黑泽镇之后解散分别。

  尔来又是不过一春一夏,偶然闲暇的时候捧着茶杯望着天空,也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与往常没有任何分别。

  公主殿下没有去往凤凰家族渡过这个已经只剩下不剩太长时间的假期,而是选择回到自己的国度中休养。很巧的是,她与沐恩在那里碰面了。

  只是沐恩没有理她,那个少年正闭着眼睛坐在蒲团上用某种比较不舒服姿势打着坐。脸上的汗珠很清澈,看得出他正在和自己不满的身体做着对抗。

  她没有打搅少年的修行,走进了那个依崖而建的华美宫殿中,远处的百级长阶上坐着个人。

  “父亲。”公主殿下看到台阶上的人,轻轻地呼唤对方。而精灵王赫尔普正在林间柔美的光线下赤足看着书,身上只披了件轻薄的氅,随着微风在空气中翩然飘动。

  王抬起头来,眼神中的灵光让人心神荡漾。

  公主知道自己的他也曾将脚步遍布整个大陆,走过了最危险与最美丽的地方,她曾无比向往。

  但当如今自己亲身走了一遭后,却又难以理解为什么那位天下最好的吟游诗人在亲眼目睹了如此之多的伤悲与邪恶之后,还可以写出那样动人的诗句。

  “去吧沐恩叫醒吧。”赫尔普听了女儿的问题,微微一笑,对她说道。

  沐恩听到漱月呼唤自己的声音时是有些惊讶的,他睁开眼,目光刚巧陷入了她的眼波中,在安静的虫鸣与摇曳的树影中,沐恩发觉到了当初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悸动。仿佛是天上的神女正坐在自己的面前。

  洁白的长裙铺在欢欣的草甸上,小天使看到了公主眼中浅淡的欢欣。

  “您怎么回来了。”沐恩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猝不及防下踉跄了几步。漱月赶忙扶住了他,对他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沐恩听到这话十分感动,继而有些自嘲,自己仿佛总要依靠别人的帮助才能勉强维持自己的体面。

  “每个人都需要他人的帮助,你学习、观察、触摸,其实都是在得到外物的帮助。我们无法想象那些在我们认知之外的东西,所以,没有必要对他人的帮助耿耿于怀。”王走下了长阶,对沐恩说道。

  “你们回来,都是为了同个问题,但是那些东西其实并不重要。”

  沐恩举目望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不重要。

  精灵王还是如同往日一样的平和温柔,如同温暖的春风恰到好处的吹拂着身边的每个人。

  “我给你们讲讲永恒帝国的故事吧,”他说,“孩子们总是喜欢听故事的。”

  之后在王的示意下,三人坐在草甸上,赫尔普甘醇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那个时候正值第五任陛下还是太子的时期,永恒帝国在第四任精灵王的领导下已经进入了国力最强盛的时期,每个人都能吃饱,每个人都有闲钱去剧院中欣赏精灵的艺术。

  就是那个时候,还是太子的五任精灵王和如今的沐恩他们一样,热爱冒险,喜欢与那些大自然所造就的鬼斧神工作斗争。听起来有种唐吉坷德撼风车的滑稽,但少年且善良的王储从中学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他曾独自前往某个山区之中,一副扁担两个箩筐,把阻拦其中居民走出的那座高山开出了条宽阔的道路。几年的辛苦却让王储甘之如饴,人们的声音也从最开始的嘲笑不自量变成了后来的钦佩,甚至有许多人自发的加入了王储的队伍。

  那十张陪着他走完这段路的面孔,后来都成为了第五任精灵王的左膀右臂。

  那条路是哪里?精灵王问道。

  是黑泽。

  山中的人们早已被古神疯狂的精神所影响,白天可以维持正常,夜幕时就会被凶厉与残暴填满胸膛。山中的居民与外界有极大的异常,他们是被困束此地的罪民,生育能与成熟的速度都十分的快,所以无数年以来他们都在这里互相残杀,用鲜血沁润大地,压制古神的凶性。

  王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跑去问自己的父亲,有幸目睹建国之战尾声的陛下。而陛下告诉他,这是那位最初的精灵王留下的手臂。用古神的凶残来压制古神,用连绵的群山来隔绝消息,让那里永远只是那里,邪恶只能偏居世界的一隅。

  可这无疑是不正义的,与传世的文章中那位慈悲的陛下截然不同,这让王储的心破碎,在那一夜之间他发现自己曾信仰的所有一切都是虚假的。自诩高贵善良的精灵也会为了所谓的大局而牺牲无辜的生命。

  他当初说出的话,与沐恩对塔瓦西斯说的话别无二致。

  杀一人救苍生亦不可为,一人便是苍生。

  “那他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沐恩皱起眼眉,他能共情这种揪心的伤痛,因为他自己也体验到了那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他啊,他选择了封上那条路,甚至对外封锁了原本公开的消息。”精灵王的语调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十分轻柔缓慢的说道。

  而沐恩却并不能像他那么平静,在他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涌起狂澜,他不明白为什么。

  “我们终究不是圣人,沐恩。”精灵王再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代表自己以及从前的那些,将一缕魂魄编制在披风上的灵魂。“我们没有办法向你一样,做这样的选择,甚至没有资格做这样的愤怒。我们要为了保护大多数来舍弃少数,哪怕他们在我们看来,是无辜的。这就是决策者们与生俱来的邪恶。当我从我的父亲手中接过王冠的霎那,便注定此生不能再做我想成为的那种人了。”

  “纵然人间有贤德,永不取舍或是无为,但那不是我能做的。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保护更多的人,为此我们甘愿牺牲一切。人的价值是无限的,但是若把无限看做是一个单位,那么我们就可以很功利的计算出正确了。这的确不好,沐恩。但是这就是王冠的重量,若有怨怼之语,也由项上高冠者一人承担。”王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是真切的悲伤,他并不想跟这年轻人说出这些话,他不想对每个人说出这些话。

  有时候他也会难过于自己知道太多那些矛盾的理论,但是又无法真正的包容一切,那声声的王上给他的肩头带来的责任让他天然的拥有了自己的立场,他只能为了这些而努力。

  但又偏偏因为知道的太多却又不够多而痛苦。

  也许恰无知者才是最幸福的吧,可以心安理得的自信着自己的信条绝不动摇,也不会在感性与理性中苦苦挣扎。

  哲学啊,学到了最后,只看出了无奈。

  沐恩颓然的底下了头,久久没有说话。

  “那些哲学思辨都是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道德的圣人们永远也不能也不该成为统治者,沐恩。”精灵王的手再次拂过了沐恩淡金色的头发,“道德永远是用来约束自我的,而非用来强迫他人。你可以指责统治者们的愚蠢和邪恶,但是我希望你自己可以永远警惕,不要变成那种人。”

  直到生活给了你那道用情感与理性都解不开的题。

  “世道不该如此。”沐恩站起来,说出了那句恐怕所有人都说过的话。

  漱月始终在一旁流泪听着,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说话,直到沐恩离开后,她才抬起红润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

  当你知道了这些为什么还能写出那些浪漫呢?我的父亲。

  诗歌只是刹那间情感的迸发,它是真实世界的碎片——不仅如此,我们每个人也都是这个世界的碎片。不要因为世界上存在那些让我们悲伤的东西就要永怀悲伤,那不过是再拿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很善良,这是好事,但无休止的为它们哭泣,没有任何意义。

  天上的白云不知道要飘向何方,在风遍遍吹过如同波浪板的草场中,夏天缓缓的离开了。

  沐恩休学了半年,这让他在学校中的同学们都很担心,漱月也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过沐恩到底在干吗、在哪里。

  只是森林和任何人都无法记得,他在这里留下过多少汗水,有过何等喜怒哀乐,爱过又或者是恨过谁。毕竟时光会掩埋任何东西,哪怕是它们自己。

  而某月某日,这位好像永远无法苦尽甘来的小天使背着行囊悄悄的离开了阿瓦隆之森,让本在因他保守秘密的所有人猝不及防。

  在那个秋天他知道了一个消息。

  造化弄人啊,仿佛是故意般,将那座坟冢突兀的放在了他回家的路上,让他因为错过太多事甚至都不知道该流露出什么情绪。

  或许是不敢置信。

  他冲回到自己的家中,高呼着每个人的名字,没有人相应,火光冲天,他轰开了那扇华丽的门,走进去,是落满灰尘的桌椅。

  家中看起来毫无人气,也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他疯了般将门一扇扇的推开,一扇扇的推开。

  烟尘的激荡让他咳嗽起来,墙脚的蛛网看起来十分的扎眼。

  “那天,就像梦醒了一样,我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原来我坚信、经历、得到的所有,都是被人安排好的,我甚至不知道这会不会只是场游戏,所有人都只是陪我完成演出的棋子——最可笑的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剧本。”

  他靠在墙边,瞪大了眼睛抱着头思考,思考问题出在了哪里。而他的周围,那些纹饰精美且价格不菲的装饰品都被打烂在地。在这种仿佛窒息般的迷茫中,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巴顿的嘲笑声。

  “原来你一直都生活在谎言里,还真是可怜。”

  门外,因为被爆炸声吸引过来的城卫现在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们曾接到命令不允许进入这栋房子,不管任何原因。

  又是一声巨响,整座别墅轰然倒塌,似乎在宣示着施术者的暴怒。

  领主梅丹佐在第二次爆炸的时候来到了现场,仅仅几秒后,烟飞尘舞的废墟中就有一个哽咽中带着极度愤怒的声音响起。

  “是不是你!”

  此时梅丹佐还不了解现场的状况,因为房屋倒塌的巨大声响也让他没有注意到那句话语,他此时正问小队长是什么情况。

  可话音未落,他突然汗毛直立。

  雷枪飞出,差点直接将梅丹佐扎了个对穿。还没等他从这个没头没尾的袭击中反应过来,就有道身影接踵而至的飞了出来,一拳重重的砸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楞在了当场。

  领主摔落在地,终于开始开始有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已经没有什么魔力的沐恩被卫兵团团围住,看样子只要他再敢乱动就会被直接杀掉。

  “你疯了吗,沐恩。”梅丹佐从地上爬起,看上去有些狼狈,被打的地方已经微微肿起,可见沐恩刚刚并没有留力。

  沐恩并没有回话,只是红着眼眶瞪着他,仿佛要择人而噬。

  梅丹佐看着他,但是对方寸步不让,这让他有些无奈,挥挥手让周围的士兵退下。

  “你已经知道了?”他问。

  沐恩还是维持着那副表情,一个字也没有说。

  梅丹佐心里现在非常焦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让场面变得十分尴尬,因为动静太大,所以连凯尔都过来了,但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就知道这个事自己不应该掺和,又原路返回了高塔,可以说是是非常懂事。

  “我要见安舍尔。”对峙了几个小时之后,沐恩丢下这句话,转身回到了那片废墟之中。

  梅丹佐命人给他送了被褥吃食,那些士兵也不敢靠的太近,就放在他身边几米之外。只是几天几夜了,他也没有用过。始终维持着某种低落的神情。

  等到安舍尔从自己的家族中赶过来时,已经是第五天了,看着那个面黄肌瘦的少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到底是什么事?”安舍尔在来之前反复的问了,为了快速得到信息他甚至不惜用文件传输台恨不得一句话就传输一次。

  但是没有得到答案。

  “沐恩!”他站在门口,喊那个仿佛已经失去灵魂的少年,“这里是怎么回事。”

  听到了这个声音,沐恩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但是那生气是怒气,仿佛他现在变成了只会狂怒的野兽。他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对他百般呵护的师兄,他此刻只觉得那些照顾与呵护都只不过是对这恶毒谎言的补偿。

  “你来问我什么事?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答案吗!”沐恩饿了五天,这五天里他滴水未沾、颗粒未食,声带已经干涸嘶哑,脸上的皮肤都开始松弛。眼窝深陷,面黄肌瘦,根本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拥有的东西。

  安舍尔疑惑的蹙起眉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以来沐恩就如此恼怒。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把自己家房子给炸了?你的管家呢?”安舍尔知道沐恩的那个管家不简单,魔力回路绝对在自己之上,有他在沐恩不可能可以炸了自己的房子。

  不成想沐恩听到这句话更加愤怒,“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沐恩在竭尽全力的大吼,可是他也不剩什么力气了,嘶哑的声音就像是垂死的野兽。

  他想要向前走,却踉跄的滚下了台阶,晕了过去。

  南海神殿,狄亚勋侧身看着眼前的魔法棱镜,里面浮现出的是塔瓦西斯的身影。

  “他都知道了?”狄亚勋问道。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对方回答。

  然后教宗抬起眼睛想了想,似乎可以想象出沐恩的情况,然后他无所谓的笑道:“你为什么要特地跟我说这件事,这不是你们高塔的家事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会去你那里。”塔瓦西斯道。

  “有何贵干?”

  “他有勘破幻境的能力。”答非所问。

  “呵,那又如何?他还能勘破我的幻境不成?”

  “正是如此,普天之下,恐怕唯有你的幻境他看不破。”

  教宗站起他雄伟的驱赶,嗤笑道:“塔瓦西斯啊,你觉得我很像你的奶娘吗?还要帮你带孩子?他是你们高塔的人,与我无关——他甚至都不信教。”

  塔瓦西斯听到这样的呛声看上去好像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双手都放在宽大的法师袍中平静的说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当然也不是命令。我只是想说,他会想到海神殿的。你曾在他的生日宴露过面,不是吗?”

  “只是一道影子罢了。”

  “别小看了他的聪明。总之这件事,还是拜托教宗了。”塔瓦西斯对着魔法棱镜,微微的鞠了一躬。

  教宗想了想,也没有拒绝,而是说了句:“我要那块邪龙盾鳞。”

  塔瓦西斯听到这句话之后似乎有些犹豫,但是过了几分钟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如您所愿。”

  “又出了什么事情?”等感觉到魔力棱镜的法术消失之后,利维坦走了进来。

  “沐恩的事,你不知道,也不用太关心。不过……”说到这,看似冷酷的教宗叹了口气,“他的确是个苦孩子啊。”

  “他已经够幸运的了,世界上比他痛苦的人多了。”

  “恐怕还真没几个,十几岁就灵魂离体,这样的事情哪有人能经历过呢?”

  “其他精力的人都死了啊。”

  “是啊,正是因为活着,才痛苦。没有痛苦的根源,有怎么会痛苦呢?”

  当沐恩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梅丹佐的城堡之中,身边坐着身着素衣的安舍尔。看到他醒了之后,安舍尔对他说道:“如果你已经知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其实那次你误入秘境,是我救得你。而且其他人也不是什么从里面正巧发现了你们的存在把你们顺手带回来的。而是我带队把你们救出来的。那里其实是黄泉秘境破碎之后的小秘境,并且曾经的幽暗贤者所拥有的圣器【生灵殁地】的核心就在其中。你的灵魂就是在那里被黄泉福音的余韵震出了体外。”

  沐恩看着他,眼神冷漠。

  看他没反应,安舍尔接着说道:“这是老师跟我说不要告诉你的,因为希望你在外不会太依赖我,他怕如果因为高塔的存在,让你在外面做事有恃无恐的话,不是件好事。总不派人保护你,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希望你能理解。”

  听完安舍尔的话,沐恩冷笑不止。

  “你还在这里东骗西扯,既然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说着说着,沐恩再次激动起来,本就虚弱的身体开始剧烈的咳嗽。

  安舍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赶紧扶住他的身体,然后轻轻的抚摸他的后背,但是沐恩粗暴的推开了。

  烨然若神的大天使此时也有些浮躁了起来,本来就是推掉了家族中的许多事务跑过来,结果都在打哑谜谁也不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仅如此还被劈头盖脸的臭骂,谁也受不了啊。

  “你到底怎么了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还信不过师兄?从小到大我骗过你吗——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件事。”安舍尔连续发问,但好像并不能打动沐恩。

  沐恩看着他,只是冷笑。

  “你们高塔都是骗子。”他冷酷说道,眼神就像是已死之人。

  而他不知道这句话竟然引来了多少人的聆听。

  幸好远在阿瓦隆的精灵王及时的察觉到了极东焦土的窥探,将巫妖的视线阻挡了下来,否则那个叫塔纳托斯的骷髅架子现在肯定又会笑得很得意。

  塔瓦西斯站了起来,他知道这种话往往意味着什么,心中杀意渐起。

  安舍尔被这样连续的讽刺之后也生了气,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警告沐恩那不是句受高塔恩惠之人该说出来的话。

  “梅丹佐!”说完之后,他起身喊梅丹佐的名字,虽然有意要发货,但是他还是不太忍心对着自己的师弟,所以打算找梅丹佐泄愤,顺便问问事情的具体情况。

  沐恩虽然现在极尽讽刺之能事,但还是被刚刚的情形吓到了一瞬。看着安舍尔的背影离开房间,几分钟后外面传来了鸡飞蛋打的声音。

  安舍尔在听过梅丹佐无奈的阐述之后,一拳轰碎了面前的承重柱,让整座城堡都随之变得仿佛摇摇欲坠了起来。

  “这是我的错。”梅丹佐没有推卸责任,他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上面布满伤痕,“这些伤是教宗留下的,这就是代价。”

  有青筋如同涌动的小蛇般在安舍尔的额头上跳动,他的手颤抖着不知道该放在那里,当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立刻理解了为什么沐恩会愤怒到把自己家的庭院都给砸烂,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老师会连自己都瞒。

  “您可能是天下最有学术智慧的人,我依然最最尊重您。但您,在人情之上,昏如瞉暓之童。”安舍尔在心如此想着,他知道自己的老师可以听得见。

  当沐恩再次看到安舍尔走进来到时候,已经冷静了不少,而安舍尔也已经冷静了下来,还没等说话,安舍尔已经高举起自己的右手,嘴上吟唱着惩罚最恐怖最折磨的誓言。

  以咒术魔法定下的誓言,一定会生效。

  安舍尔此前从没有学习过咒术魔法,但他轻松的成功了,因为天边闪烁起了仿佛邪神爪牙般的乌云。

  “我向你发誓,沐恩。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我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你,我愿意从此堕入永世的黑暗。”安舍尔顶着沐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而天边不断积卷的云层却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原来是赤诚之魂,可让愿景上达诸神。

  沐恩愣住了,他不敢相信安舍尔居然会发如此毒誓——最恐怖的是居然还成功了?!

  一时间,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低着头,沉默着。

  几分钟后,仿佛心中最后一根支柱还没有倒塌的沐恩开始失声痛哭。

  哀甚至哉,煌煌这普天之下,我只有你能相信了。

  幸甚至哉,苍苍着普天之下,我还有你可以相信。

  被师兄舍弃所有的毒誓杀的丢盔卸甲的沐恩卸下了多日来的所有防备,躲藏在师兄的怀中,仿佛他还是多年前不曾长大的孩子。

  不会长大的孩子,或许只有在某个人的面前,仍会如此吧。安舍尔抱着他,望着光线暗淡的穹顶,想起了多年前沐恩与自己奶声奶气的问答。

  什么是长大啊,师兄?

  长大就是……事情见得多了,原来总觉得无法接受的事,也可以忍受了。

  比如呢?

  比如谎言、背叛,还要这个有时候也并不那么美好的世界。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或许活着的意思,就是不管多大,始终有某个东西或者某个人,是自己不能接受去失去的吧。

  沐恩,我看到你总能响起过去的自己。

  师兄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我也能成为师兄这样的人吗?

  不!我不想让你成为我!如果你终有一天会成为我,那我如今站在你身边的意义又是什么。

  哪有人真的不会变呢,假如你经年以后遇见我,我仍是咱们初遇时的模样,我不是这么多年不见了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只是想留住我在你心中,会让你快乐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恩擦了擦自己的脸,对安舍尔说他想要见塔瓦西斯。

  安舍尔思考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永恒洁白的高塔只是展现给外人看的,实际上这个地方与其他所有的地方一样,并没有那么的光辉和神圣,纯净的外表下,也是无数的人为了视线自己利益诉求的工具罢了。

  不知道当这座白塔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发出悲泣的声音。

  纵使再来上百个迦尔纳和沐恩也无法向他们的老师兴师问罪,但是他们还是走进了这里,想要讨个说法。

  “老师。”安舍尔依然非常尊敬塔瓦西斯,就像他所说的那样。

  而站在他身边的沐恩则一眼不发。

  “我们想知道您为何这样做。”

  塔瓦西斯从象征塔主的宝座上站了起来,他手中的权杖是那根星碎法杖。

  “这会影响他的学习,而他在那个时候不能分心,所以我决定暂时对他隐瞒此事,如果不想告诉他真相,我大可不必修葺坟墓。还剩的会被他发现。我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将来可以有地方凭吊吗?”塔瓦西斯说的十分平静,好像底气十足。

  “可您为什么连我都要隐瞒?如果我知道了,至少可以引导他思考让他对这件事情有所准备。”

  “你?你的脸上藏住不任何事,我甚至可以从你的脸上看到你哪年哪月尿在了床单上。”塔瓦西斯毫不留情的讽刺安舍尔,似乎是在有意的激怒他。

  但是安舍尔修养很好,并没有被这样的话语扰动心神,但是他身边的沐恩却忍不了了。

  “难道你觉得你做的很棒吗?!嗯?!堂堂高塔,居然连两个平民都保护不了!你们有什么资格以守护者的姿态欺世盗名!”

  塔瓦西斯嗤笑一声:“翅膀真是硬了啊,都敢这样和老师说话了。不过我原谅你,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沐恩。”说着,他跺了跺手中之杖,周围的环境瞬间变换,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夏夜。

  “你们还不知道事情所有的真相吧?来,好好看看。”塔瓦西斯的生意你在画卷之外响起,沐恩以为自己中了幻术,但并非如此,他已然可以轻易的感知到自己所在的环境。

  也就是说这些景象都是塔瓦西斯自己直接在现实中制造的光影。

  沐恩的思绪纷飞,因为画面在快速的播放着,他转着头看向四周,难道父母就是在这个时候死去的?

  梅丹佐告诉了安舍尔真相,但是没有告诉他具体的时间,似乎是得到了命令,所以直到现在,两人依然不晓得沐恩的父母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过世的。

  在沐恩重温那个时候的场景时,他的记忆也被勾起。

  似乎从那个时候他就觉得父母好像有些不太一样,难道……

  这时,他有看到了那个黑影,原来以为是错觉,但这次竟然在塔瓦西斯的回忆中也能看到。

  那头飘逸的长发,漆黑的衣袍,窒息的威严感。错不了,那个人是教宗狄亚勋。

  画面飞速前进,只是光影中没有声音,然后沐恩看到了狄亚勋出现在血肉模糊的森林之中,然后淡然离去,仿佛这些逝去的生命跟他没有丝毫瓜葛。

  这个时候那些幻影的记忆骤然化为蝴蝶翩然飞去,然后消失不见。

  “是你哭着喊着,非要让他们从行省远行到帝都来给你过生日。记得吗?我那个时候就跟你说过,外面并不安全。”塔瓦西斯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两人的面前,他低头盯着沐恩,仿佛这一切都是沐恩的过错。

  沐恩跪倒在地上,好像丧失了绝大部分的感觉,只是很明显的,有种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疲惫。

  “你想去南海神殿吗?”塔瓦西斯闲淡的回到了自己的宝座上,仿佛他从来就没有下来过那样。

  两人无言,安舍尔突然对塔瓦西斯很失望。他不知道这位自己敬爱的老师到底有多少谎言仍然没有浮出水面。

  “师兄。”沐恩拽了拽安舍尔的衣袖。

  “我们走。”安舍尔将他扶起,温柔的说。

  海神殿中,作为不可知之地的统御者,狄亚勋已经察觉到了有人想要造访此处,但是并没有任何要表态的意思。

  “塔瓦西斯首徒、次徒求见教宗陛下!”在宽阔寂寥的神殿门前,安舍尔竭力的喊道,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回应,似乎这里早已被荒废。

  “塔瓦西斯首徒、次徒求见教宗陛下!”他再次喊道,声音在空气中徘徊游荡,仍然没有丝毫能够沁入其中。

  沐恩跑过去,在乌云笼罩的天空下敲砸这座宏伟的大门,但是海神殿的门哪有这么容易让他破坏呢?

  只是在这敲砸的过程中,某个瞬间那座门突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打开,将沐恩吸了进去,只留下猝不及防的安舍尔楞在了原地。

  “就待在这吧,安舍尔。教宗不会伤害他的。”柔媚的女声响起,他回头,看到了利维坦渐隐的身影。

  这里似乎是永夜,沐恩抬起头看不到一点光明,然后随着一个不大却清脆入耳的响指声,周围的宫墙开始发出微弱的亮光。而教宗狄亚勋的身影,就出现在回廊的尽头。

  “你为什么要杀我父母!”沐恩看到这个人,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愤怒,魔法不顾后果的从回路中用处,哪怕不可为,沐恩也要向他倾泻自己的怒火。

  教宗在尽头,脸上的表情一如光影中的那样平淡,但其实心里在默默的腹诽塔瓦西斯。

  “扯谎你也扯个靠谱点的啊,我杀他父母?他父母配吗。”

  而宫门外,安舍尔回头,看到了那位管家大人。

  “没想到你原来是海神殿的人。”安舍尔叹了口气。

  “梅丹佐大人自五年前失职之后,沐恩一家的人都由我们假扮而成。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极少让小天使大人见父母的原因,毕竟是最亲密的人,接触多了,总怕是会露馅的。”那位不知姓名的管家看起来彬彬有礼,只是现在身着一身神职人员的衣服让安舍尔反倒有些不习惯。

  “我的先生说,他只是想隐瞒。那教宗陛下的想法呢?”

  “塔主大人可不是这样的人啊,况且,如果没有海神殿的协助,塔主大人也没法隐瞒下去吧?至于教宗陛下,是想这样先撑着,每次小天使打算回家的时候就拍我们回去驻守,也顺便清扫一下卫生。平时我们毕竟也还有其他的庶务,其他人大部分情况不会再。这一次也是我倏忽了,最近突然有事情召我回来,想到小天使应该会在阿瓦隆常住些日子,便也在家多呆了会。没想到小天使自己偷偷回来了,又好巧不巧的撞见了他父母的墓碑。至于两位圣人的打算,应该是塔主大人觉得有个合适的时机再编排下他们的死亡吧。”

  “嘁,真是混蛋啊。”

  “我能理解这种感觉,大天使,只是我们也是为了帝国。那时候他太小了,承受不来的。”

  沐恩听到这句话十分的恼火,破口大骂道:“现在就能了吗?!你们不禁保护不好人,甚至连善后的工作都不远尽心竭力!”

  “失职的是梅丹佐大人,如果您气不过,或许可以杀了他。”

  凤凰火起,将这黯淡的黑海多了些许温度。

  沐恩全力的向教宗那里奔跑,但是似乎不管怎样努力他都只能原地踏步。沐恩停下来,看着地面和墙面的细微花纹,想从中找到破绽,破解这个幻境。

  但是一无所获。

  “难道不是幻境。”沐恩罕见的怀疑其自己的战斗判断,但是他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魔法波动。

  “不用想了,这是环境。但哪怕我告诉你这是环境,你也破不开。而且你不觉得你很愚蠢吗?退一万步,我真的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你跑来这里又能干嘛?带着安舍尔一起成为我们长明灯中燃烧的灵魂吗?你的灵魂太弱小了,甚至少不了太久。”

  教宗狄亚勋一步迈出,来到沐恩的面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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