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之伤绝_星辰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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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之伤绝

  在期末结束的时候,学校放榜出来,就是那个之前盛传了许久的天才榜,被沐恩戏谑为暗杀名单。但是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关心这个榜单了,因为很多人觉得榜单上的那些人和排名并不能完全的体现出他们的实际感受。

  例如波雷就不曾在榜单的前列,但是谁敢说能赢他?虽然有很多人酸溜溜的说他的天赋不够,只能在年纪尚小大家的身体都还比较孱弱的时候作威作福。因为在学校公开的信息中显示,他的天赋蜃雨只是勉强达到了B的阶级。但不管怎么说无可否认的是,他的武技在任何人的眼里,都可以算得上是精妙绝伦。

  “你打算回去吗?”已进入冬天,沐恩看上去还没有要收拾行李回去的意思,只是和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不时的和迦尔纳说话。

  迦尔纳当然是要回去的,因为他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还有生病的母亲需要照顾,常年漂泊在外甚至有一年多没回家,虽然之前回去了几天算是报了个平安,但还是有很多情感的亏欠等着他去偿还。

  “你不打算回去过年?”迦尔纳看着沐恩无动于衷的样子,感到奇怪,因为在他印象里,沐恩虽然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模样,但其实非常重感情。

  “没意思。”沐恩低下头,手上不太自然的翻书姿势显示出他的心情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迦尔纳看这个情况明显是不对了啊,便拖了个凳子坐在沐恩的身边问他到底怎么了。

  “今年过年也没人在家,我前几天收到信,说是我爸妈今年没法回家过年。”沐恩又将手上的书胡乱翻了几页,然后似乎是耐心用尽了,便粗暴的将其合上。

  迦尔纳舔了舔嘴唇,表情有些凝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这个事情简直太离谱了,哪有人过年还不回家的。

  “诶,你这样。他们在哪,你去找他们?”迦尔纳提议道。

  “他们没告诉我啊。”

  “你不是聪明吗?分析啊!哪里的纸,墨的差别,这不是你拿手的东西吗?”

  沐恩苦笑一声,“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没那么强的本事,哪里还能分辩的出是哪里的纸张。平时我告诉你的那些,都是些很有名的,或者是只在某些人中流通的纸,因为有明显的特点才能记住的,这样普通的信纸在帝国哪里都能买到。”

  迦尔纳挠了挠头,如果他没有办法那自己就更没办法了,思来想去,提议说道:“那你来我家过年吧,也带你见识见识我们摩印行省的风土人情。”

  沐恩想了想,笑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摩印行省。”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家乡,我是不喜欢家乡里那些作威作福的贵族,他们天天就靠着剥削别人来实现自己的价值,我的确很讨厌他们。但是家乡的人与土地是无辜的,而且不论大环境再怎样,也都是养育了我的。”迦尔纳拍了拍沐恩的肩膀站了起来,他把行李放到一边,说要帮沐恩一起收拾,沐恩看了看窗外前几日落下还未完全融化的细雪,点了点头。

  摩印行省要向北走,逐渐的就看不到雪了,所以在帮助沐恩收拾完行李之后,迦尔纳还童心未泯的跑出去和别的来自北方的学生们一起打雪仗。他们很多人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雪,兴奋的心情几乎溢于言表。

  之后,沐恩就和迦尔纳一起踏上了北上摩印行省的旅途,没有跟亚伯打招呼,因为最近两人和他的关系有些微妙。阿兰则已经提前回去了,他私下跟迦尔纳说自己在寝室里一天也不想多待了,感觉随时有可能神仙打架波及到自己。

  森林中散落的零星倒悬者都逐渐的被清理掉了,驻守在新塔院的法阵师发现他们似乎在布置某种类似于诡术滑轮的区域法阵,如果真的让他们完全布置下来,将来有可能是个不小的隐患。

  之所以说是类似于诡术滑轮,是因为如果真的说起来这些大阵元件和塔瓦西斯所创造的可以说是太过粗糙,想来是个没有学成的叛徒凭借自己半斤八两的水平拙劣模仿出来的。

  但哪怕是这样,也还是让高塔方面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虽然说是清除干净了,法阵师们根据节点往下推算,也驻守了很多人在森林可能的位置上。但是毕竟丛林很大,有漏网之鱼也是难免的,所以高塔三令五申告诉学员们回家都必须走大道,否则死了是要向这些学员所在的家庭或者家族追究责任的。

  反向追责,因为高塔那边说这种行为无异于逃兵,所以家人会连带受到重刑。不得不说,玩还是他们会玩。

  这导致宣布放假之后学院外人满为患,毕竟是自家的宝贝天才,而且万一死了自己还要挨揍,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赌那个万一。

  其实沐恩家里人也来接他了,老管家亲自牵着马,白胡子修整的非常板正,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比起其他贵族家的高级管家也不遑多让。

  但是沐恩拒绝了,只是让管家先生自己先回家。

  “哪有新年还不回家的。”管家微笑道。

  “这话,您得跟他们说啊。”沐恩显然是带着些怨气的,都没有去看这个恪尽职守的老管家,就跟着迦尔纳离开了。

  老管家看着沐恩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也就牵马离开了。

  大概都快走出城的时候,沐恩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忘了个人,就赶紧带着迦尔纳跑回城去。

  一幢装潢雅致的小楼前,沐恩掏出钥匙,这整条街都是联排的别墅,缺点是没院子,但好在是富人区人也少,门口就是马路也不会显得很喧闹。

  “你还在这买了房子?”迦尔纳跟在沐恩身后,之前听沐恩说他忘带了个人还以为这位大少爷脚踏三条船突出一个金屋藏娇。

  沐恩走进去,里面很空荡,叫了两声也没人答应,这让他有些担心。不过摸了摸桌面,整洁如新,看来还是经常有人打扫的。

  后来,在沐恩的不懈寻找下,终于在某个烟花酒馆找到了烂醉如泥正在吟诗的西蒙。

  “男的?沐恩少爷是越来越会玩了。”迦尔纳当然还没见过西蒙,所以他非常惊讶,感觉自己错过了不止一个亿。

  在沐恩跟迦尔纳说了声去死之后,西蒙似乎在朦胧中突然感觉到了某人腾腾上升的杀气,立马酒醒了一半。

  “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给你钱就是让你堕落的!你有没有好好修行!!!”沐恩手握雷鞭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抽西蒙的屁股,后来的结局可想而知,三个人都被店里聘请的保安胖揍一顿丢了出来。

  然后三个人就这样鼻青脸肿的上路了,也是年少轻狂的代价吧。

  在路上迦尔纳知道了沐恩与西蒙认识的前因后果,对此表示非常感兴趣,便要了西蒙的诗来看,不禁大为称赞。毕竟诗的主角是沐恩,而沐恩想写它的原因正是在迦尔纳出事之后想要找个方法留念才启笔的,故而诗中迦尔纳地位高绝,特别是西蒙臆想出迦尔纳舍身成仁一骑当千的战斗场面简直让人热血沸腾,仿佛神祇降世。

  “小伙子是很有前途的,好好写,到时候必能万世流传。”迦尔纳是跟谁都能唠得上嗑的,还没有一个下午,两人就混的很熟开始称兄道弟了。

  并且可喜的是,随着迦尔纳的过敏反应越来越弱,他现在已经基本上好明白了,按照他自己估计,走到家乡之前,就可以通行无碍。

  因为第一个学期实在太忙,搞得沐恩根本没有时间出来跟西蒙聊天,所以趁这个机会在路上沐恩跟西蒙讲了讲自己这半年做的所有事情,包括跟亚伯闹矛盾,不战而降这些听起来不太光彩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他,还有某些印象深刻的话,虽然自己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头绪,但是也一并告诉了这位吟游诗人,叫他自己斟酌怎么写就好。

  所以西蒙得到了很多凌乱的信息,这让他有些为难,觉得这些东西似乎应该先写一本传记,然后等到沐恩成圣或者怎样之后再将其整理写作诗歌,否则就太困难了。

  但是沐恩表示并不着急,只是要他尽力而为。

  将近一个月后,三人才走到了摩印行省,因为几个人都还是年轻人,遇到很多地方都想驻足游玩几天,但是在某个时间之后,迦尔纳突然惊悟,如果再不赶快点回去自己就赶不上信念了,所以三人就开始狂奔为之前的有线偿还代价。

  摩印行省是个贫富分化分严重的行省,绝大部分的地方都是低矮的房屋,但是城中心却是非常豪华的,并且这里的阶级尊卑一场的明显。所有的外来者都很难收到欢迎,除非他们拥有高等的爵位。

  哪怕是迦尔纳这样的天才,也会因为自己的阶级而受到压迫,走在路上的时候,常有人不客气的故意挑衅他,而且看起来迦尔纳也已经习惯了,这让沐恩和西蒙都非常愤怒。

  “家人还在这里,忍忍吧,就是不太好意思让你们看到了。”回到了摩印行省,迦尔纳似乎一下子成熟了很多,笑容里多了很多老气横秋的无奈,看着他这副模样,沐恩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怪不得你上学都不是走的行省途径——行省甚至不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吧。”沐恩问道。

  “谁说不是呢。”迦尔纳故作轻松的哈哈一笑,在旁人看来却有些心酸。“别想这些了,等到了我家里,带你们去个好地方,那里超级神奇。”

  “逆流瀑布吗?”出乎意料的,沐恩说出了这个地名。

  迦尔纳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喂喂,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摩印行省能算的上神奇的地方不多,在这附近的应该就只有逆流瀑布了,但是那有点危险,需要偷渡国境线。”沐恩看了看周围,都是泥泞的土地,看得出这地方哪怕在摩印行省的农村都算是偏僻了。

  “我记得给了伯母不少钱?为什么还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沐恩皱起眉头,他从小就生活优渥,不太适应这种生活环境。

  “我妈妈生病啊,钱基本上都用来治病了,原来我们家生活比现在还苦,多亏了你,现在好多了。”

  “不可能,什么病要那么多钱,如果是绝症,那也没办法能支撑这么多年吧?”

  这个问题噎住了迦尔纳,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沐恩,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咱们是朋友,我希望可以帮助你。”沐恩把手搭在迦尔纳的身上,神色严肃且认真。

  迦尔纳摇了摇头,轻轻送开了沐恩的手:“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件事哪怕是你都解决不了。”

  “是因为千手家族?”

  “嗯。”

  沐恩沉默了,哪怕是皇帝也没有随意撤销某个家族爵位的权利,除非出现了特别大的职责纰漏。而摩印行省虽然不算富有,而且官员腐败,但是却有一点,未曾失边、未有大乱。他们就像家底很好也有能力,但不思进取的浪荡子,贪图享乐的同时也没有干出会让陛下唇齿的事情。

  所以想扳倒这样的家族,正常程序毫无用处,只有把他们都杀掉。

  但那也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若真行此举,无异于叛国。

  “为什么不搬走?”沐恩思索了良久,试探性的问道。

  迦尔纳耸了下肩:“母亲身体不好,受不得舟车劳顿。而且她有很强的乡土情结,所以我想等……为她送终后带着弟弟妹妹离开这里。”

  沐恩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对迦尔纳表示遗憾。

  “快过年了,二位大人还是要开心点才是,在我的家乡,年前难过来年不顺哦。”眼看气氛愈发沉重,西蒙便出声环节了下气氛,连着之后的几个笑话,总算将两人的注意力从烦心事上转移开了。

  到了家中,迦尔纳的母亲正在家里做女红,听到开门声,先是有些疑惑,进而绽开了和蔼的笑容。他的母亲年纪看上去并不是很大,但是连年的操劳与病痛让她看起来很憔悴。

  “还带了同学回家啊?小伙子,你不回家过年吗?”女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僵硬,迦尔纳赶紧上前扶住她,并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沐恩来的时候还带了很多的礼物,对迦尔纳这样的家庭显然显得十分贵重,但是如果她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孩子就是一直给自己家儿子发“特别奖学金”的人的话,一定会更惊讶的。

  迦尔纳坚持要求这些钱都算是借的,以后一定会还,所以要沐恩记账,但是沐恩其实并不放在心上。不过如果粗略的估计,平时为了资助迦尔纳家庭还有他自己在学校里的生活和学费之类,前前后后可能有快十个水晶圆盘了。

  这还是因为迦尔纳因为家中特别贫困别减免了许多学费的结果。

  晚上,沐恩和迦尔纳只能挤在一张单人床上,这张床平时是他一个弟弟睡,而西蒙因为床上实在是半点空间都没有了,只能在地上打地铺。

  “实在抱歉,西蒙老哥。条件简陋,委屈您将就。”迦尔纳感觉自己很失礼,但是家里的条件就这样,总不能让来做客的沐恩掏钱把自家装修一下吧,虽然迦尔纳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开口沐恩就会这么做。

  西蒙看起来也没太大所谓,毕竟之前被贵女差点打断腿的时候他在外面可是风餐露宿,所以他就向着迦尔纳比了个大拇指示意无妨。

  “小委屈,问题不大。”

  “伯母到底生的是什么病?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既然已经放假了,沐恩也不会那么早睡觉,而且床上两个人并排躺真是怎么躺怎么难受,所幸就做起来围炉夜话。

  迦尔纳挥了挥手表示不想聊这个话题:“别说了兄弟,说出来咱们大家晚上都不睡。”

  “年轻人害怕通宵吗?”沐恩显然已经学会了迦尔纳的话术。

  “我不是那个意思。”迦尔纳哭笑不得,但是看上去态度坚决。

  “五个金币。”

  “这不是钱的问题。”

  “十个。”

  “你怎么不听人说话呢?”

  “水晶圆盘。”

  “是这样的……”

  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特别对于迦尔纳这样铁骨铮铮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在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后,迦尔纳觉得反正说了沐恩也解决不掉,告诉他让他闹心也挺让自己开心的。

  “我妈被人作为祭品,身体里的生命力会缓慢但不会断绝的被抽离。”

  “什么?!”沐恩瞪大了眼睛,霎时间就怒火中烧。

  “当初我爸就是因为这个被杀的,他想阻止那些人,结果就丢了性命。”如今迦尔纳对别人说起此事,已经像是毫不关己的旁观者了。

  “这种禁忌的魔法,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呈报上去,帝国一定会严肃处理的。”

  迦尔纳摇了摇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他们敢做,自然就有办法逃避。据我所知,他们这么做是为了给某个人续命,可能是他们的老族长之类的。如果有人来查,他们可以直接抽掉那个人所有的生命力,然后魔力踪迹全无。就算你请人来这里推演出了他们的魔力路径都毫无办法,因为哪怕你顺藤摸瓜,他们都可以快速消灭证据。没有证据,除非皇帝本人过来,否则谁能给他们定罪?”

  沐恩愣住了,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邪恶的事情,还是发生在被称之为“贵族”的人群中,这让他气愤的开始轻微颤抖。

  “行了兄弟,你也别上火,他们这样做至少还留了命,缓慢的抽取至少还能活些日子,等到身体实在不行的时候,他们也会主动断开这个接口去寻找新的目标。”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沐恩神色冷峻非凡,看得地下旁听的西蒙都一阵哆嗦。

  “这是我的事情,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可这样你的前途就完了。”

  “我不在乎……呵,我为什么要在乎。所谓的前途,不还是给这样的杂种卖命吗,我们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就用我们的脑浆冲下午茶。假如我有天爬上去了,成了和他们一样的贵族,那岂不是我也会变成他们那样牺牲他人梦想与生命来换取自己悠闲的人。那让我觉得恶心。”

  “不一定要这样,我的老师曾跟我说,贵族之所以是贵族,是因为他们为了保护大多数的弱小而接受民众的供奉。”

  “这很高尚,沐恩,你也很高尚。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像你一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仇恨了。可惜绝大多数人都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喜欢的事而情愿去牺牲别人的。我也一样。”

  沐恩感觉自己的脑子中有大片的空白,他想到了很多的事情,如若扪心自问,自己又何德何能承受这样的赞誉呢?

  这时候,西蒙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歌谣是谁写的早已经无从考据,但是它却揭示了伴随着人们生命的永恒主题。

  那便是无奈。

  我们总有不想要却又无法拒绝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幸免。而这种无力感会伴随我们的终生,在无数的经历中与我们如影随形。并在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时将它赠与那些还守望着的、爱着我们的人。

  就像,年轻时倾慕的那个绾着青丝、笑如春风的姑娘,终究牵起了别人手。

  年幼的天之使徒,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曾看过的那些文章中留存的复杂情绪。

  明白了在深入绝境时的无力感与这份无奈的区别。

  它明明那么近,却又无法触及。

  于是沐恩流下了泪水,因为他悲伤的发现,这似乎不是、也不配是那个精灵王为之抱以一切温柔所眷恋的世界。

  所以天上的月就隐藏在了云幕之后悄悄垂泣,之后整个终年少雨的摩印行省都被浸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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